木香花开炎炎烈日,热浪滔天,我斜倚窗前,只觉得芬芳缭绕,窗外的木香花格外繁茂、醉心于繁花中,我仿佛真的回到了那个段木香未开的岁月,那个还有祖父的童年…
窗外的那盆木香花是祖父早些年从菜场买回来的。只记得初见时,它枝叶稀疏,藤蔓干枯,分明是一株即使被扔在街上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的病花。可只有祖父,我那头发早已花白的的祖父,仍将它当宝贝似的捧回了家中,“乐乐,这是木香花啊!等它开花,香飘十里。”我极不愉快地接过祖父手上的那盆枯枝败叶,便飞也似的逃出了祖父的身边。
祖父安置好木香花后便回乡下去了,直至关门时他还叮嘱我道:“要多给花浇点水啊!只要你用心对它,相信它生命的力量,它一定可以再次抽枝发芽的。那时的花一开,便香飘十里。”可我仍对这株病花不闻不问,一是学业的忙碌,二也确实是我不愿再对这样枯萎的生命抱有任何重生的希望,更不解于祖父如此热切的期盼从何而来,它不过是株垂死的病花罢了。心中便不由的生出几分对这样陈旧,不知变通的祖父的嫌弃。
说来也怪,在这漫长的岁月中,我从未用清水浇灌过它,可它却也从未枯槁,只是从不吐露新芽。几个月后,祖父又从乡下来看我了。“乐乐!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?桂花糕,小烧饼,这都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啊!”“可是,我已经长大了,这些我早就不再爱吃了……”
祖父不再从包里向外拿东西,我看到他眼眸中的光在那一瞬间熄灭,又渐渐褪去。不知为何,我的心被猛得揪了一下,木纳地顿在了原地“你去写作业吧,我走来也累了,一个人坐坐歇歇”我呆呆地点了点头,慢慢地挪进了书房。
转身放书时,我看见祖父拎着洒水壶,伫立在那木香花前。夕阳下的木香花是那样的瘦弱,祖父的背影是如此的单薄。那一刹,我竟觉得,祖父就是木香花了,他们都已走到了自己生命的边界,惺惺相惜,却也苦苦挣扎着求生。
情绪涌上心头,愧疚,懊悔,爱,泪水无法遏制的打湿了眼眶。我飞奔去抱住祖父,还好,他的怀抱仍一如我童年时的那般温暖。我将头深埋进祖父的肩膀里,任由泪水打湿祖父的外衣。
我回想起了那段童年,那时我总爱赖在爷爷家,躺在凉席上,摇着薄扇,在每个闪烁的星星的夜晚,伴着一阵阵木香花的清香,缠着祖父再讲一段西天取经的故事。
我心中对祖父的嫌弃顿然消失不见,取而代之的,更是对祖父的敬佩与尊重。生命的力量从不在于盛放,而正在于陪伴啊,所有的花都会盛开,而在这样的争奇斗艳之后的,真正打动人心的,却是它所散发出的花香是否沁人心脾,使人获得持久的感动与记忆,而非一眼惊鸿的昙花一现。只有经过时间打磨的智慧,才能在拂去年龄的浮尘后,真正发人深省。祖父才是真正看懂了生命真谛的智者。
“乐乐怎么了啊?别哭,你看我们要多给木香花浇水,这样它才能快快地抽枝发芽,像你一样快快地长大啊!”祖父像小时候那样轻拍着我的后背。
祖父走的那天,我在医院的走廊一路狂奔。祖父的病房在走廊的最后深处,等我将那朵木香花塞到祖父手里时,已不剩几片花瓣了。“祖父,木香花开了,真的,香飘十里…”我紧握着祖父的手,我们都带着满身花香。
从回忆中抽离,当我再次看向那生生不息的木香花时,我仍记得祖父和木香花在这平淡生活中给我上的最重要的一课:去相信吧,敬离别,敬万物,更敬生命生生不息。
我清楚的看见,祖父永远的影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