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过十岁的年龄之下我时时会期待着一片海,那里面没有所谓鳞次栉比的高楼抑或者是黑雾翻涌的角逐,只是澄蓝的令人心悸的海。
那时候村里隔壁住着一户老人,因为隔着一道栏的原因,两家人借东西一来二往便也熟络起来,我时时被勒令去成为中间的使者,拿着东西踩着布鞋走来又走去,视野从门外嬉戏笑闹的同龄人到一窄门之中那不大不小的庭院。
两三只野鸡就挺着腰板在角落里啄着饭粒,另一头的角落里摆着一扎扎似是才砍下不久的柴火,那个婆婆就在屋檐遮挡的阴凉处晃着蒲扇,眼睛半眯着像极了睡着的模样,她的眼角刻上了时间的纹路,深深浅浅的斑纹在宛若旧报纸的皮肤上烙上印花。
我时常低着头去思索她是否是在打盹儿,但一抬眸便发现她不知何时早已露出盈盈笑意看着我,那双浑浊的眼里好像也被三月的艳阳带了点微光,稀疏泛白的鬓发显得更为柔和,我上前和她交涉,她会慢悠悠地起身,躬着背就往房子里走,那蹒跚的步子拖曳着簌簌声音划过心灵的深处。
她却是见过大世面的模样,给我谈天谈地,然后沉默了很久对我说曾经她去过沿海的城市看过高楼,还看过海,海滩上被阳光一照尽是金灿灿的光,她深一脚浅一脚踩下去时不时还能捡到几个顶漂亮的贝壳,远远望去海平面上还能有白帆烈烈舞动……她慢吞吞又绘声绘色的说着,没出过村口的孩子只是直愣愣的满怀憧憬地听,想到碧天瓦蓝如洗,连海面都如同蓝宝石一般的色彩,金沙,贝壳……
等回过神来,她却只是笑看着我,什么也不说。只是从此以后我的心里就有了一片海,挖空所有被理想主义堆砌的城池,徒留了一片海。
后来呢,再后来只知道一切都是兵荒马乱,并不是哀鸿遍野的凄凉,只是周围的人脚步凌乱且匆匆,各个人麻木地忙完一次又一次 最后终于停下来,对于此只是会说一句单薄的“可惜”,而我这个与她最亲近的人只是茫然的、茫然的跨过黑白色的底片与她对视,像是一切都将要分崩离析般溃不成军,后来在最后一刻,我想起了一片海,那是她留给我的一个未来,我想要承载着希冀驶向那里,然后对她说看啊,我也看到海了。
后来我一步一步走向远方,凭靠着一股莫名而又坚定的念头来到了城里,抬眼间是四月的芳菲,科技气息的遍布,也同样在旅途之中看到了贯彻这么多年的一片海,那里似乎没有她所说的金灿灿的沙滩以及令人向往的白帆碧空,但是我知道这途中我乘风破浪、勇敢向前,真正地看到了她想让我看到的湛蓝色的海。
我说你看啊,我驶向那片海,到达了我所欲及的地方。
|宋锦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