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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物|王计兵:低空飞行的“外卖诗人”

生如苔花尘萤,心向春山朗月


出现在各类采访视频与照片中的王计兵常常穿一身亮蓝色的上衣,上面印着显眼的平台LOGO。与我们想象中或坐于轩窗前围炉煮茶,或倚靠在桥边静听风声,或在月下闲庭信步的诗人模样不同,王计兵的生活里,充斥着无数声“又来新单啦!”的机械提示音。

“泥里生活,云中写诗”,正如人民日报对这位55岁的“外卖诗人”的评论,王计兵的出现,让我们看到了最平凡的生活中洋溢着的最朴素的热爱,看到了浩荡的时代洪流里无数于基层孜孜努力,向着梦想奔赴的普通人的缩影。

他是怎样在如热锅蚂蚁般的碌碌奔忙中,捕捉生活里那些一闪即逝的美好风景的?又是怎样将繁重劳累的工作和布满褶皱的日常生活,写成扣人心弦的诗篇的?

今天,纸条君就带大家走近王计兵,一起看看这位低空飞行的“外卖诗人”,如何笨拙地热爱着这个世界,在汗水和泥尘中写出最质朴与真诚的生活诗篇。


 王 计 兵 其 人 

1969年,王计兵在江苏徐州的一个农村家庭里呱呱坠地。自幼时起,贫困的家境就像一副沉重的担子,压在了他的身上。为了缓解父母的经济压力,他初中二年级便外出开始打工,辗转于各个工地,做着最苦最累的体力活。

因为年纪尚轻,王计兵在工地上常常被呼来喝去。他总是做着挣钱最少却最费力气的活,还常常遭到其他工人的责骂,原本就不善交际的他因此愈发地沉默寡言。

正是在这样的境况下,王计兵遇见了文学。在沈阳的一个建筑工地附近,17岁的王计兵走入了一个旧书摊。他开始如饥似渴地阅读,书籍和文学像一道清泉,滋润了他干涸已久的心灵,也唤醒了他的思想,让他逐渐开始反思自我,反思生活。有时,还未看完的书被客人买走了,王计兵便开始尝试用自己有限的词汇量书写后续的情节。渐渐地,阅读与写作成了他工作之余最大的爱好。

青年时期的王计兵

生活的重担仍然压在王计兵身上,为了养家糊口,他做过木工、捞沙工,开过翻斗车,甚至还捡过垃圾。他四处辗转、流离,谋求生计,却从不曾放弃阅读和写作。

直到2018年,王计兵在朋友的介绍下,进入了当时正迅速发展的外卖行业,成了一名风里来雨里去的“蓝骑士”。

这是王计兵第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,穿梭于城市的小区住宅与写字楼间,他在日常的奔波中见识到丰富而多彩的人间百态,这触发了他的创作灵感,让他开始写下一系列流淌着生活心绪的诗篇。

作中的王计兵

2022年7月,经由诗人陈朝华的分享,王计兵的诗歌《赶时间的人》在微博上获得了热烈反响,引来10万多网友的转发点赞。这首不足百字的小诗,粗粝却不乏尖锐,写尽了一个普通的外卖员在城市生活的狼狈与失落。

“属于劳动者的诗”“外卖诗人”,赞誉和喜爱接踵而至,王计兵被央视新闻报道,登上了《百科人物》封面,出版了诗集,也获得了数十个诗歌奖项。

“以清醒、悲悯、睿智的文字,将小人物的生命价值从容表达。”徐州“年度诗人奖”如此评价王计兵。对王计兵而言,生活或许是一剂苦药,在这苦药所浇灌的水泥地上,经由文学滋养,蔓生出一片细如米小的苔花——平凡人世间,最朴素却也最富有生命力的花朵。

 凡 星 逐 月,笔 耕 不 辍 

十几岁在工地打工时,王计兵就爱上了写作。工地生活繁忙,有时一天下来,汗水将衬衫浸透。但与其他一歇工就呼呼大睡或者打牌玩乐的工人不同,王计兵汗湿的衣衫内袋里,永远插着一支笔。

他在搬砖、捞沙的间隙写作,在所有人都陷入酣眠的深夜,就着月光,争分夺秒地记录下白天的灵光一现。有时,他也在自己新买的黑白条纹衬衫上写作,将黑色的条纹当作稿纸上的横线。

23岁那年,王计兵发表了一篇微型小说《小车进村》,他大受鼓舞,在家乡桃园的小屋中潜心写作,不停地修改,不停地寄出作品。然而,他痴迷于文学创作的行为并不被同村的乡亲所理解,面对村民们“不务正业”“想出名想疯了”“精神不正常”的嘲讽,王计兵不为所动,他的父母却深感担忧,开始劝阻他继续写作。

陆续又有十几篇小说被编辑录用后,王计兵开始尝试创作自己的长篇小说,写到主人公经历丧亲之痛时,为了体验主人公的心境,他在家中模拟主人公服丧的场景披麻戴孝,而此举也彻底激怒了他的父亲,他在王计兵外出捞沙时拆毁桃园里的小屋,烧掉了王计兵积攒下来的足足20万字的长篇小说手稿。

对王计兵来说,这是一次精神上的毁灭。“我自己建的这座精神上的房子塌了,整个人间都是暗的。”他生平第一次反抗父亲,和他整整冷战了两个月。

成家后,王计兵仍对文学创作念念不忘,他重新提笔开始记录自己的所思、所想,但当他满怀热情地想和妻子分享时,妻子却无法理解他的喜悦:“她发现我在写东西,会把碗‘哐’地放在桌上。”虽然难过,但在家境极端困窘的当时,王计兵也明白,他只能把写作的梦想埋于心底最深处,也不再向任何家人透露他内心对写作的渴望。

尽管如此,在为柴米油盐奔忙的时光里,他还是将一截小手指长的圆珠笔藏在他最深的口袋里,仿佛一种精神寄托。有时,他会背着妻子偷偷把灵感写在废纸上,写成后便扔进炉灶一把火烧掉。

王计兵与妻子郭依云

直到2008年,家境宽裕了一些后,王计兵才渐渐重启自己的写作事业。那时,他已经从小说转战诗歌了——因为诗歌短小精悍,易于保存,不像小说手稿,一旦被焚烧便丝毫不剩。

一开始,他把自己的诗歌写在烟盒、废纸上,写在旧书的空页里,藏在收集垃圾的编织袋里,后来,他的诗歌保存在一台二手电脑里,在高楼矮栋间穿梭前行时,取送外卖的片刻闲暇中……他在每一个生活的罅隙,不止歇地写诗。

身在低空的人,追逐梦想都像是一种奢侈。但正如王计兵后来的诗集名《低处飞行》一样——生活在“低处”,“飞行”去远方。他的梦想没有被时间的冷落所冰封,也没有被世俗的捶打碾碎为粉尘。半生的辛酸与挣扎,都化作了他在送餐间隙攒下的那4000多首诗篇,那是他内心的荒野里满满的待收的庄稼,是一个最平凡的人无法抛却的热爱与梦想。


用法解析

适用主题:追逐梦想、坚持奋斗、平凡与不平凡、理想与现实等主题,如2023年新高考卷Ⅰ《故事的力量》,2021年全国卷一《追求理想与自身发展》,2021年全国卷二《可为与有为》。

示例:
  纪伯伦有言:“我宁可做人类中有梦想和有完成梦想的愿望的、最渺小的人,而不愿做一个最伟大的、无梦想、无愿望的人。”面对泥沼般的现实和家人的不理解,“外卖诗人”王计兵始终没有抛却对诗歌的热爱,藏于胸前的那一支圆珠笔,是少年时的明月,也是半生辛酸后,一个最平凡的人所固守的美梦。
  鲲鹏何惧长安远,在时代的飓风下,我们或许难以抵抗世俗的偏见,也会因现实困境的阻拦而踌躇不前,但只要在奋力跨越鸿沟的过程中,能始终怀抱着一以贯之的热忱,那么,我们终将从现实走向理想,让生命绽放出最美的光华万千。


 纷 繁 尘 世,心 存 诗 意 

作为一名外卖员,王计兵每天奔忙于城市中的大街小巷,生活匆碌。就像他的成名作《赶时间的人》所书写的那样,外卖员是城市中最争分夺秒的一群人——“从空气里赶出风/从风里赶出刀子/从骨头里赶出火/从火里赶出水/赶时间的人没有四季/只有一站和下一站”。

这首引发极大关注的诗,取材于王计兵的一段真实经历。2019年11月,由于一位顾客多次填错配送地址,他在送餐时3次徒步爬上6楼,才把餐准确地送到顾客手中。即使争分夺秒,他还是耽误了后面2单的时间,不得不支付高额罚款,甚至遭到顾客冷漠的谩骂。

那天回家的路上,委屈万分的王计兵写下了这首《赶时间的人》。在这首诗里,王计兵无比精准而生动地勾勒出城市中的外卖员的形象,穿梭在大街小巷里的他们平凡、忙碌、疲惫,却又充满了生命力。生活的皮鞭一刻也不曾停歇地驱使着他们,但他们却依然保有着对生活的热忱。

生活是一面斜坡,诗歌是陡峭的另一面。王计兵将真实生活里的苦楚与无奈,奔忙与疲惫,尽皆化作了笔下流泻的诗句——尽管生活是如此无情,工作是如此辛劳,但他却近乎苦中作乐地捕捉到了心中闪现的灵感与诗意。

计兵与余秀华

“赶时间”的同时,王计兵从未停止捕捉生活中的风景。在一个个狭窄的小区楼栋间穿梭的时候,在被红绿灯截停在斑马线前的时候,在难得的树荫下吃饭和休憩的时候,他时刻观察着生活:“哪怕是再熟悉的场景,我也会特别关注这一天有什么变化,有什么不同。”一道穿墙而过的春光、一抹空气中飘浮的微尘、一只栖落在电线杆上的麻雀……生活中种种容易被忽略的细节,都成了他笔下隽永的诗句。

他用自己的双眼记录身边最平凡的那一群人,他的诗歌,描摹着社会底层的群像。他写农民工的汗水与背后的辛劳——“一圈圈晾干的汗渍/在他们后背形成的地图/边界明显”;他写骑手们骨子里的坚韧与自尊——“骑手是一枚枚尖锐的钉子/只有挺直了腰杆/才能钉住生活的拐角”;他写庄稼人年迈时脊背佝偻的辛酸——“伺候了一辈子庄稼的人/开始向土地道歉”。外卖员、农民工、牧羊人、保洁员……任何人都能被他书写,任何人都能被他歌唱。

“赶时间的人没有四季”,但王计兵却在这个生活节奏极快的现代社会,展现出属于诗歌的从容姿态。他以诗的眼光感触着四周,捕捉着生活中瞬息万变的美。他的创作,体现了一个心存诗意的人与万物的交流和与世界的对话。一首首诗歌犹如烟火人生的一块块补丁,王计兵将这些补丁连缀在一起,缝制成“百衲衣”,以此为人间遮风挡雨,也抚慰人心。


用法解析

适用主题:热爱生活、诗意人生、烟火气等主题,如2023年北京卷《续航》,2022年天津卷《烟火气》。

示例:
  生活的诗意,也许并不仅仅在缥缈神秘的远方,也存在于近旁具体而微小的细节。汪曾祺生动刻画周遭的虫鱼鸟兽、生活中的一蔬一饭,让庸常琐碎的人间烟火变得有声有色、有滋有味;余秀华用自己明亮清澈的灵魂,感悟着摇摇晃晃的人间,让生命中琐碎的细枝末节爆发出如泥流风暴般的感染力;王计兵以诗为媒,穿针引线,将外卖员平凡的日常凝练成隽永的诗篇,钩织出一幅社会底层的人物群像。
  “人充满劳绩,但仍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”。心存诗意,便能始终保有体察与感知生活的能力,便能在匆匆碌碌的人生中,牢牢把握住自己的理想,建筑出属于自己的精神高地。

 纸 条 讨 论 室 

王计兵的生活,如同无数个平凡的我们的缩影。正如罗曼·罗兰所言:“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,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。”在城市这座钢铁森林中疲于奔命的我们,所需要的或许就是这样的勇气,去面对生活,去拥抱生活,去热爱生活。

只要此心不改,此志不移,梦想与热爱的灯塔终将闪烁不息,亘古长明。

王计兵的故事中哪一幕让你触动最深呢?你还了解其他“草根诗人”的事迹吗?你觉得在他们身上,还能学到哪些精神和品质呢?纸条君在评论区等你分享哦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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